夜晚將屆,怕今天想看的最後兩間寺閉門謝客,將「帕布蘭寺」看過了梗概,就趕緊移步往西,當中的「Wat Mahawan」佛塔顯眼,走著走著便能瞥見其現於街南。不過根據事先的調查,「Wat Chetawan」比較能快速解決,便對著地圖從北巷拐進,找到了它。
先前訪過的幾間寺廟,佛塔都立於主殿背側,這間不知為何,是直接與殿口相望,或許是舊殿傾毀後,地被侵占,新殿就只能將就了,顧不了規制。而會想進來探個究竟,也是因為它的佛塔,像以王者形象打造般,不僅有副塔左右伴侍,妝點亦亮眼。可惜這寺實在太冷門,搜不到什麼相關資料,只能純欣賞了。
走到塔前,其造型與方才在「帕布蘭寺」望過的是同一流派,覆鐘輪廓、石獅守望,但又添了些金色環傘配襯,佛龕錐頂也堆疊著,共同指天。而那邊略顯殘凋的塔身裝飾,這兒完整許多,頂部是彩色鏡片的細碎拼聚,中段環綴著菩提葉,再以花蕾繽紛開綻。
相較之下,主殿就缺乏特色了,「蘭納」式的山形疊簷,柱板上綠意襯出的燦金纏藤,抬望幾秒後,目光便不由自主挪向階前衛守,因為慣常的納迦被取代了,而且是對亮紫色的怪奇獸物,原想猜是緬甸喜好的獅子,卻又多了挑揚長鼻,姑且就當它是「Gajasimha」吧。殿裡則似半完成品,即使主壇輝耀,有華龕勾綴,壁面也以虹彩繪抹出天界,浮塔菩薩騰遊,就僅止於正面主牆,兩側那些大型畫作看來頗像權宜之計,先補滿再說。於是快門按過,便迅速撤退,趕往街另一側的「Wat Mahawan」。
這間顯然也混了緬甸血統,不僅於外門守望的是獅子,進去後在主殿階前的也是,不過後者身下又多了小獅,裝猙獰的神態頗為有趣。雖是這樣的血統,倒也沒像「帕布蘭寺」那樣別闢蹊徑,骨幹仍是「蘭納」式。儘管如此,卻對那些只圖金炫的同行們作了很好的示演,它讓歲月作了適切調染,降低了明豔度,便也減了視覺壓力,使人能好好賞望細節,看彩鏡綻出的瓣蕾,沉凝菩薩的容形。
而隔壁的戒殿又是另種華麗轉化,像是從「銀寺」那聘了師匠,小院前的塔龕展著銀亮勾邊,由支柱的納迦盤游,至層層簷緣的飛燃如焰。院門雖為不同質地,相似的石色卻將它們適融一起,讓躍流的線條繼續漫展,兩側尚有長竿支起成串的銀質燈籠與掛飾,上頭是具體而微的十二生肖。不由自主也端望起門拱流弧,卻發現花綴間竟藏著逗趣,微笑的人面獸便罷了,頂額刻了一個支頭翹腳,神情慵懶的橫躺男人是怎麼了,這寺的生活有如此歡樂嗎?入了戒殿從此快活似神仙?
在噴笑中接續望過立面的花藤燦炫,窗上的石孔雀展翼,我往後繞至佛塔。鐘形模樣表示此區這三座真的系出同源,若仔細看,頂部亦隱著類似花葉紋帶,或許早年也曾有過彩鏡鑲嵌吧,只是缺乏經費復舊,便簡易地覆以白漆,僅憑鏤雕金冠彰顯其尊。有趣的是,當視線落轉,瞥過四角石獅,專注朝配襯的佛龕盯瞧,又在龕頂發現謎樣小人,他半跪著,雙手前探,是要形塑趴伏敬拜的前一刻嗎?還是其實想表達某種舞姿,跟方才那悠閒散人有著異曲同工之妙。
藉著入夜前的最後一點陽光拍完了外頭,終於可以進主殿來個功德圓滿。相對門面的特色雕琢,它跟街北那座「Wat Chetawan」類似,內部皆平凡了些,且這間連側壁都持著素簡,中列的華麗水晶吊燈像是種誘導,將訪客視線聚於主壇。殿心的柱林串綁著織網,循其望去,皆始源於佛陀掌心,據說這樣能把佛的大智慧向外引出,讓進殿的信徒雨露均霑。「銀寺」那邊比較誇張,還在網上掛了鈔票長幡,這兒雖沒那樣俗氣,空空的倒覺得缺了什麼,或許懸些祈福寓意的菩提銀葉會挺不錯吧。
儘管這區的廟宇各具亮點,走到這裡,旅伴已經無心了,視覺疲勞為因素之一,另者是他早調查好外頭湊巧是知名小吃攤,「好了沒,他們五點開始,聽說不準時到,很快就大排長龍了。」他對捨不得放下相機的我,使出魔音穿腦。
但事實根本沒那麼誇張,當在催趕中抵達攤前,不過寥寥幾人等著,還有空位呢,不禁轉頭給旅伴一個白眼。而既為街邊小攤,賣的東西也挺庶民,是名為「Roti」的小甜點,先將餅煎好,幾番折疊把香蕉片包在裡面,再淋上巧克力、煉乳之類的自選醬料,就大功告成。這物事我們曾在「金三角」好奇買過,當時我就已無感,這回見旅伴興致勃勃又吹上了天,便再給它一次機會。可惜,還是只能說殘念啊,畢竟食材對我而言都不討喜,或許真要有神奇廚藝,才會撩起悸動吧。
一道小點當然不可能是今晚晚餐,這方面旅伴也早安排好,得走回城裡,於是便在夜色中與「塔佩門」再相見。這門不愧是地標,當廟宇都陸續歸於沉寂時,它卻越夜越美麗,不僅一堆小販聚著,拍照打卡的遊人同樣沒少過。這也滿合理,畢竟其他城垛、城門或為殘頹石堆,或相對不顯眼,僅有它仍偉立著,大幅存留著輪廓。
從門穿進,鄰近街巷延續著繁華,能見賣店、攤商接連,燈火通明,即便衣物飾品勾不起我興趣,仍舊能瞄見有趣的手工藝品,比較令我訝目的是竟也有出色畫作的擺賣。尤其一家以野生動物為主題的,寫實與意象摻雜,幾筆地域風光提顯了情緒,或溫馨或哀傷,小象也勾勒得可愛,搭配斑斕繪彩,頓時讓我猶豫著是否該掏錢帶回家。盯了一會兒,最後是理智戰勝了,就算小幅的也很佔地方啊,房間哪有地方掛,便還是跟著旅伴找到「Yoy’s Coffee & Thai Food」。
這店空間不大,挪去了門戶,勉力將座位往外推延,裝潢雖偏向工業風,溫黃的打燈、散綴的盆栽倒使它望來溫馨。這樣的佈置顯然是將客群鎖定為外國人了,裡頭也的確充斥著金髮碧眼,幸好還有個小桌供我們坐下。翻開菜單,其中花樣相當多,幸好我不用面對隨之而來的抉擇困難,可以全權交給旅伴。依據照片,最後上桌的是海鮮炒麵、以鳳梨小黃瓜燴煮的豆腐、打拋豬、綠咖哩雞肉,而憑我那微薄的印象,除了辣一點,應該是無雷,沒有愧對它在地圖上的星數。
秉持著到日本就要泡遍溫泉,在東南亞就要瘋狂按摩的旅伴,這趟來自然也有規劃,第一家靠近我們旅館所在的「尼曼區」,於是吃完晚餐後就叫車把我們載了過去。下車後我望了望,按摩店位處頗大的新式開放商場「One Nimman」,中庭有燈點佈置,遊客如織,感覺能在此拓點的店家應都有其水準,不過也不知是犯沖,或本人太細皮嫩肉,每次按摩都沒好事,就還是跟旅伴揮揮手暫告了別,自己往十字路口更知名的「MAYA百貨」晃去。
一走進,我便轉往地下一樓報到,因為那邊有「ChaTraMue」的分店,而這間明顯比機場店大得多,令我眼睛一亮的是,居然也有霜淇淋,先前看過的文章說僅機場店獨賣,顯然是舊資訊了。原先理智還佈下防線抵禦慾望的張牙舞爪,提醒此時喝泰奶肯定失眠,這下頓時崩潰,我催眠自己霜淇淋咖啡因應該比較低吧,然後跟店員指了純泰奶,享受那迷人風味的直擊。
一面品嚐著,一面也瞄向店裡貨架,上頭有不同口味的茶粉茶包,很挑起購買慾,本想逛完百貨再來掃貨,怎料晃到樓上一間更大的伴手禮店,見裡頭的價位竟比直營店便宜,就直接動手了,把泰奶、綠泰奶、檸檬紅茶的粉包都帶了些走。哪知,當回國開封試飲,味道根本兩回事,致命的是還甜得驚人,不曉得放了多少糖,泰國人這樣喝都不會出事嗎?幸好同時也買了一大罐的純茶包,雖然用牛奶泡製仍有差,勉強算能回味。
除了茶,「MAYA百貨」就沒什麼招引我注意的物事了,頂多算上樓頂稱為「Nimman Hill」的區域,它擁有居高望遠的視野,即使高度僅能看到鄰近鬧區的燈火,總聊勝於無。何況這天台還配襯了造景,綴著以LED串飾的樹燈及鳥籠。這樣的氛圍也勾來許多打算消磨夜晚的觀光客,蓋在這兒的餐廳、Pub都延伸出室外座席,散揚的音樂雖各自不同,卻幾乎都快滿座。
看過夜景、見識過熱鬧,時間也差不多了,我慢慢踱回「One Nimman」,這回中庭廣場冒出一批街頭藝人,使用的應是來自澳洲的「迪吉里杜管」(didgeridoo),超長管身鳴響著低沉曲節,搭配手鼓的拍擊,有著古老部族的神祕氛圍,也因此引了人眾圍觀。聽了片刻,我隨興逛去二樓,沒想到卻是一條龍式的格局,進了就無法回頭,由於賣的種類龐雜,便串繞得無敵長,腳都痠了還要被這樣折騰,很想留下差評。更慘的是,好不容易從另一端逃出,樓下看似較有意思的手工藝品、文創小店都關門了……
呆愣幾秒,旅伴按爽爽滿面春風出來了,還嘲諷說附送的甜點很好吃,是嗎?會有泰奶霜淇淋讚嗎?我相當存疑。但也不知他是否因此胃口大開,在回旅館的路上,看見一家「Guu Fusion Roti & Tea」頗為熱鬧,居然問要不要進去坐。
我快速瞄了菜單,一如店名,主打的又是「Roti」了,且花樣又更多,除了各類甜醬的基本款,還能附上冰淇淋,以聖代名義搞出組合拼盤,此外尚有脆片形式的、包入菜肉變鹹口味的,難怪生意這麼好啊。可惜,沒有茶類淋醬,對我的吸引力便有限,便只點了看似風騷的「草莓茶荔枝蘇打」,餅留給旅伴去決定。
所以最後究竟點了哪種,又化為記憶裡的黑洞,從留底照片來看,毫無醬色,說是台式蛋餅也能唬人,莫非是當中最樸實無華的起司口味?也懶得再跟旅伴確認了,憑他那金魚腦,只會回我「忘光光了」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