~※ 黃山-始信峰、北海 ※~
乘著水鄉波光蕩出,接續當然要往險峻山林行去,目的地便是巍峨黃山。然其身處安徽,我們得由浙江一路顛簸駛進。於是,直至日正當中,我們才抵達市區山腳附近餐廳。
用完餐,大夥在外張望,尋著黃山蹤跡。「那兒。」導遊指著,鄰近青蔥山頭之後,霧靄輕掩的地方,果然有著披畫灰白紋理的高絕巖壁。是了,那正是曾在無數照片中出現的黃山啊。
不過要入山可不是件易事,照規定得轉搭當地接駁車,儘管旅行社已安排好原車直上,但還是得辦些手續。等待的空檔,居然有小販溜上車兜售雨衣雨鞋,嚷著明天山上會有暴雨。大家聽了面面相覷,此行最擔心的便是黃山天氣,若真風雨飄搖,不僅美景無法觀得,連安全都成疑慮。
待導遊回車,也無法給我們肯定答案,僅說山間晴雨本就瞬息萬變,聞此,我們也只能在心中默禱了。
黃山峰巒高險,我們當然無法從山腳徒步登頂,而是得藉纜車送至山腰,再開始攀爬。根據行程的規劃,我們從東側「雲谷索道」穿至後山,第二天才越過居間層嶺,從前山的「玉屏索道」下山。
登上纜車,我們開始從叢密樹梢騰升而過,腳下偶爾可見三兩隊伍,靠著自己步伐賣力往上,我們這些養尊處優的觀光客若沒索道,可能一生都與黃山美景無緣吧。須臾,隨著海拔漸高,纜車也開始在落差數百公尺的峰谷間穿飛,看著一根根支架在險坡上撐起,真不知在這毫無踏腳之處是如何完成工程的。
再放眼望去,山嶺間的風貌也開始引人入勝。有些奇石頂端甚至被風蝕成圓球,化作頭臉,像迎客僧們無聲接迎。
 

如此乘坐十餘分,我們在終站「白鵝嶺」的看台遠眺。微涼山嵐吹著淡淡雲霧,就像薄紗,將疊巒朦朧成水墨,一層一層,越往遠處越是茫緲。我們像是走入畫裡,體驗著雲深不知處。
 

望了一陣,我們開始循著步道攀登。開始的這段路雖有起伏,但坡度還算平緩,不過繞個彎回望,步道居然是從石壁外曲曲折折架空而出,若石版坍崩,便是跌落深谷。這真像蜀中棧道,只是此處寬敞,材料堅實,掩人耳目罷了。
然黃山山道便是如此,若在這兒即膽寒,之後更為陡窄的就別想過了。不如放開心境,看看沿路風光吧。



行至一處看台,遠方山坳處,有數根細長石柱,最首獨立的像穿戴長巾淨袍的觀音,身旁稍矮者為其膝下侍童,再遠些則有石林高低參差,如同十八羅漢聆聽傳道。
 

再往前,刀削石壁上,一株蒼松挺立,側邊伸出長長枝枒斜下低探,彷若在翻騰雲海中,掬一掊浪花,故取名為「探海松」。黃山以奇松怪石與雲海飛瀑著稱,大自然隨意的神來一筆,都成文人雅士的渲染故事。不過如此串連起來,倒令人印象深刻,也不禁起了會心一笑。
 
如此一路邊賞邊行,地勢也漸趨陡峻,石階穿入亂岩,狹窄得讓來去人們都得擦肩錯身而過。盤繞一番才發覺我們來到一處巔頂,之後下去望見刻銘才知是有名的「始信峰」。所謂始信,便是指立於此峰方始相信黃山之奇冠絕天下。而我們站在頂岩的小平台上,扶著石欄,週遭空盪,頗有風一吹便翻落谷底的飄忽感。眼下是深不可測的開闊坡谷,起起伏伏地蔓延。遠方灰綠相間的斑剝峰巒則狂放疊湧,直至與霧茫天色揉合一片。這樣的浩瀚與壯美,有著一種澄淨的共鳴,讓在此眺望的眾人,靜靜地感受這種撼動。
 


迎風顧盼了好一陣,大夥才依依不捨離開峰頂,往旅館行去。黃山以雲海方位劃分東南西北,中央為天海,而我們此時走的這段路處於北海,下榻旅館也以此為名。雖然一路行來不見翻騰雪浪,但偶爾雲霧飄飄緲緲,也很有空靈氣氛。往下的盤折山路標誌了許多形貌特殊的松樹,像是兩株並立緊依的「連理松」,一旁小橋也因此串起密密麻麻的情人連心鎖,藏著無數對彼此永誌不渝的祈願。不過「黑虎松」我卻怎麼也瞧不出猛虎形樣,是想像力不夠,還是只因它枝節蒼勁,型如蟄伏欲撲之勢?「安南雨傘松」則為前聯合國秘書長命名的,說其頂梢枝葉平整,形如傘蓋,想若我將它取為荷葉松或姑婆芋松,應是沒人理會了。
 


行近旅館,一旁山谷名為「北海散花塢」。不過此時已過花季,無法觀得那片散落波濤間的似錦繁花,然當中奇石倒是清楚的。右手邊有個孤立石尖探出樹叢,光禿頂梢卻又開展出一株矮松,它被取作「夢筆生花」,既喻了景,也將此地抹上虛幻色彩。從一些消息聞得,眼前這棵是後來植替上的,而最初自然生長的元祖枯死後,曾有段時間拿假樹暫代,形成冬季茫茫雪天間一點蒼綠的奇景。
而與夢筆對應的,便是谷地左側的「筆架峰」,峰頂刻蝕出的小小五個尖,恰巧地將景物做了串連。然「筆架峰」左側的「駱駝峰」,我盯了半晌仍無法明確勾出形貌,旁人指著:「就那個啊,沒看到?」也不知是整座峰巒,還是當中的一小處疊石,只能勉強催眠自己大體上是有點似模似樣。
 


住宿的北海賓館是棟有著挑簷的中式樓房,雖然房間稍小,被褥帶著微微溼氣,但也沒領隊給我們心理建設的那樣破舊。放下行李,略微歇息片刻,大夥便往不遠處的「獅子峰」走去。
儘管說是「獅子峰」,但初觀卻看不到獅子在何方,是直到第二天在走離旅館的山道上,隨意一瞥,才見山形似睡獅懶洋趴伏,石面顯露的切割紋理,恰巧勾勒出前肢與獅首。
 
此時我們上山的步道在側後部位,以舒緩的坡度穿入。不遠處有棵松樹傲立崖邊,一側枝枒向右上短短斜勾,左側卻長長垂擺而下,有人說像孔雀拖著尾羽,也有人戲稱是迅猛龍張牙舞爪。大夥一路嘻嘻哈哈幫身邊景物編著故事。
 
行至「清涼台」,這兒是道縱長石台探伸出山壁,迎向開闊視野。連綿的谷地峰巒,該是從「始信峰」及「北海散花塢」望出的同一景。但相異角度卻又帶來各自感受,從震撼、靜美、而至快意舒暢。
稍近處的亂岩間有個獨立石塊,宛如人工削切的光滑圓柱,也不知怎麼形成的,穩穩當當地挺立其中。前方兩女一男還為了要和它湊出促狹戲照,佔住石台前端的絕好位置,耗了老半天。
 
遠方始信峰旁的山坳,四塊尖石化作人形,當中兩人倚桌對弈,為「仙人下棋」。右方觀棋者戴著官帽,貌似丞相,左側倒像是個侍僕,背著大大行囊。如此串成一景,煞是好玩。
 
山路再往前便漸漸狹窄陡峭了,有些地方僅能踩著亂石登上。不過花這些辛苦步伐是有價值的,當我們穿至更高處的看台,稍早在「清涼台」就可看到的「猴子觀海」,以更清晰的樣貌出現在眼前。所謂「猴子觀海」當然是意象形指,於對面峰頂削平處,有塊岩石像小猴子縮著身體側望向遠方,若谷地裡雲海漫漫,便像眺看著天地無常變幻。而此刻視野清朗,倒似遺世長者窺望紅塵百態了。
 

這裡雖說是個看台,但也僅以簡單圍欄繞著錯亂岩堆,為看清這景,大夥都是攀上大石,拼著性命,「清涼台」遇過的兩女一男,也賣力用險惡角度幫我們拍照。從照片裡看,欄杆都在腳邊,身邊毫無扶搭之處,彷彿若不留神,便是一失足成千古恨。老爸七十多歲的年紀說來也真是勇猛,一路只要能觀景的地方,不管多危險都手腳並用攀上,看得旁人提心吊膽,驚呼連連。
 
這麼一來一回,也趨近傍晚,看來也不太可能如行程所述,再繞至西海「排雲亭」。等待晚餐的時間,我在附近閒踱,一會兒看著妙筆如夢,以天為長絹,無盡揮染成蒼翠散花塢。一會兒步至崖邊,隔著空茫谷地,仰望「始信峰」頂遊人細微如豆,觀景嘆然。
此時,西山已漸漸霞染似火,帶著斑斕艷色,奔舞而後靜滅。
 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