~※ 維也納-熊布朗宮主殿 ※~
於清晨的維也納街頭行走一小時餘,儘管陸續澄亮的景緻挑引我步履往前,但還是得壓抑心中交戰,搭上回程電車。踏進旅館,迅速塞了些早餐,總算即時趕上集合時刻。
昨日我們去過冬宮霍夫堡,這回要往熊布朗宮(Schonbrunn Palace)行去。這座夏宮有兩種稱呼,熊布朗是音譯,若照字義該稱其為美泉宮,緣自馬提亞斯國王於此狩獵時發現的一泓清冽美泉。之後這兒的狩獵行宮隨時代不斷擴大改建,終在瑪麗亞•泰瑞莎女皇掌權時,奠定現今的華美風貌。
雖然此宮偏離市區繁華地帶,乘車倒沒花多少工夫,胡亂看著窗外飛逝而過的街景,便見外門兩座尖聳方柱頂著金鷹,標誌其所在。抱懷期待心情走進外院,但隔著寬闊廣場與我相對的長幅殿閣卻樸實得令我失落,儘管有著展翼般的雄踞氣勢,可是總以為憑哈布斯堡的財力,該有些繁複張揚設計,結果只見鵝黃牆面的方整窗框搭配簷頂成列雕像。查了資料,似是後代皇帝抹去原本洛可可綴飾,改以較為清新簡約的風格呈現。



由於離入內參觀的預約時間還有些空檔,所以大夥便獲得允許四散逛去。我從一樓廳廊穿至後花園,相較前院的淡雅色調,這兒的花團錦簇讓視界頓時繽紛起來。在嫩綠葉叢裡,或以對比鮮明的豔紅素白拉出長紋,或有淺粉淡紫柔媚地交纏一起,旋勾出圖騰。往遠處望,兩側是圈成迷陣、不見邊際的樹籬,中段極目之處,則依稀可見折曲坡徑,由泉座通往丘頂雅緻小樓。



這景象令人想立即邁開腳步,探索隱匿於樹叢裡的未知,繼而攀登山徑迎風遠望,然還是得按既定步調,先行集合,端賞宮內廳室的華美設計。
我們由西翼的藍色大梯走上,據說原本梯間是以湛藍作主色,不過現在倒被刷成雪白,襯托天花板上的彩繪,畫作貼合仰望視角,於當中勾出盤升雲道,週邊有交相碰撞的戰船、揚蹄嘶鳴的駿馬,而凱旋歸來的英雄正一步步踏著雲道,在天使祝賀下,贏取屬於他的勝利桂冠。

踩著梯階,翹首凝望人物的飛臨姿態,我們彷彿也正循著祥雲悠遊而上。不過照理來說,接續的應是繞著西翼廂房,看看法蘭茲•約瑟夫與西西公主的臥室、書房、更衣室,揣想他們當時的一日起居。但不知是為了省時還是省錢,導遊一個轉向,便刪去大段路線,直接將我們帶往居中的大節日廳(Great Gallery)。
這間大廳是皇家舉辦舞會及宴客的場所,就算到了現代,逢重大節日,依舊在此有著慶典。之前路上領隊便播放了一段音樂會紀錄片,宮外架起高台讓管絃樂音飄揚於花園,透過開敞窗門,便可見大節日廳內一對對男女轉起輕巧舞步,從黃昏霞照直至晚燈映炫。當我實地立於其間,似乎就真有衣香鬢影伴和低微樂聲在週邊團繞。
雪白的廳室,長幅列窗與對側大片明鏡對映,將空間延伸得空廣且絢爛,儘管凡爾賽宮鏡廳的雕琢在記憶裡依舊略勝一籌,但往上抬望,天頂壁繪有著雲彩繚繞,週邊是帝國豐饒疆土,當中為被各樣美德化身的男女飛擁的瑪麗亞•泰瑞莎與其夫婿,金黃色勾邊以洛可可樣式於框邊爬漫,依舊展現其細緻與貴氣。


隔著牆,大節日廳背後是面對花園的小節日廳(Small Gallery),為王室家庭聚會之所在,相似的佈局在較小空間裡,顯得四處勾挑的金焰織紋異常炫亮,搭配如枝枒繁複交生的水晶吊燈與燭台,更為相得益彰。

此廳兩側各有間小室,分別是圓形的中國廳及橢圓狀的日本廳,女皇會於此和人玩著牌或與首相密談。雖稱之中國廳,但也非既定印象裡帶有龍鳳呈祥的雕樑畫棟,只是當時人們將心中東方元素融入原本佈局,於是暗底描金的漆畫板被鑲在如藤葉捲繞的框格裡,一個個青花瓷被安置於框格延伸的細枝上,如此中西合璧,襯著複雜團花拼木地板,倒也有種特殊興味。

折回大節日廳往東翼方向走,我們進入馬戲廳(Carousel Room),這座用來等候晉見的房間會有這樣稱呼是因牆面的大幅彩繪,此圖紀錄著慶祝法國與巴伐利亞撤出波西米亞的馬術表演。在騎術學校柱廊透進的窗光下,瑪麗亞‧泰瑞莎一身勁裝騎乘白馬,領著長蛇般隊伍,隊伍中可見馬兒優雅行進步姿及後端精緻的貝殼馬車。


隔鄰是慶典廳(Hall of Ceremonies),除了用作進入帝王居間的前廳,也為皇家舉辦洗禮、命名、生日宴的場所。在這兒,原本擺舞的花藤勾邊化作旗矛,彰顯威儀,牆面裝飾的油畫也紀刻當時王朝的權傾四方。藉波旁王室公主嫁入的婚禮,依序繪出在廣場盤繞的近百輛馬車儀隊,以及午宴晚宴的豪奢排場與雲集賓客。人物雖然細小,但衣飾分明,金銀餐具也精微勾勒,讓人不禁訝嘆畫師的耐心與筆上功夫。其中趣緻的是,連其實不在場的小莫扎特也於畫中一角以可愛面容與我們對望,足見這位音樂家在人們心中的地位。


由這兒可往兩邊走,靠近小節日廳方向的是駿馬廳(Stallions Room),這個舊時官員的小晚宴廳壁上有數幅揚蹄駿馬,此室也以之為名。而若續往東翼,便進入女皇夫婿法蘭茲•史蒂芬(Francis Stephen)的居間。

首先踏入的是藍色中國沙龍(Blue Chinese Salon),這兒有女皇特別收藏的宣紙牆面,淡黃底色上鑲著一幅幅暗青圖繪,以纖細筆法勾出中國民間生產絲綢、茶葉、瓷器的場景,雖說畫風的確帶了點中式工筆,但卻有說不出的違合之處,不過畫與畫間襯上細碎的花葉與竹節,也算是盡力呈現歐洲人心中的東方形象。

再往內,我們進入漆畫廳(Vieux-Laque Room),原本的書房在皇帝去世後,被女皇改建為紀念室。帶沉穩色澤的胡桃木牆板,以勾繞金框切分出大小不同區塊,除了鑲上皇族肖像,也嵌進來自北京的漆畫。金漆點描的屏風被裁切為適宜邊框之大小,因而分散四處的花鳥與小橋流水,依稀仍可串聯成一幅長卷,敘述當時中國風情。不過導遊也不知為啥開始加速步調,本想多觀察些細微處,卻只能匆匆體會梗概氛圍,便被拖往隔鄰的拿破崙廳(Napoleon Room)。



這個以大幅掛毯裝飾的房間,曾是拿破崙兩度攻佔維也納時的寢室,兵敗後便成其兒子住所。小拿破崙沒參與政治活動,只專注他所喜歡的園藝,房內還有幅小畫紀錄年幼時在園裡揮著花環的可愛身姿。
只惜這位少年僅活到21歲,便因病而逝,拿破崙的直系血脈也由此斷絕。曾經的叱吒風雲、豐功偉業,似乎也抵不過世事的捉弄,只能是朵豔花於晨間嬌媚一綻,然後便凋萎至雨泥,徒留記憶裡的一抹血色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