離開了「拿薩勒」,車子繼續在這片被稱為「下加利利」(Lower Galilee)的土地行駛,目標是「加利利海」(Sea of Galilee),也就是耶穌在三十歲後主要活動的地方。
在聖經裡,沒什麼耶穌青少年時期的記述,只說了他每年會跟父母去「耶路薩冷」過「逾越節」,寫著他強健聰敏,十二歲便能在聖殿與講師問答辯證。至於何時知曉自己身分、有了施展神蹟的能力,則是個藏於歷史的問號,似乎他就是以一個木匠兒子的身分,幫忙父親生意,照顧後來的弟妹,很低調地長大。
可能就是過於隱藏鋒芒了吧,當他三十歲之後四方遊歷,帶著門徒回到家鄉,這種反差便引起了風浪。據聖經所述,當他進入「拿薩勒」會堂,先以智慧語句說解了一些經文篇章,接續便跟大夥昭示,他正是「以賽亞書」提及的救世者。這突然的言論讓鄉民們難以接受,無數年過去,或許救世主的形象早被添了各種想像,或是英姿颯爽、聖光凜然,或是飛天遁地、法力無邊,怎樣也不會是那個他們看著長大的鄉野少年,搞不好在他們記憶裡,耶穌還曾是個促狹愛捉弄的小屁孩。
暴怒的鄉民們覺得耶穌冒犯褻瀆,甚至想把他推落山崖,耶穌雖然以神能避過這番攻擊,但也不得不放棄了家鄉。這很令我想起「巴哈伊」的「巴孛」跟「巴哈歐拉」,或許越是相近的族群,期待便越高吧,當以布衣肉身宣告,又無足夠震懾的能力,在這早已汙穢的世間,迎來的就是災厄。
有所了悟的耶穌因此較少待在家鄉,於周邊地區流傳的事蹟也不多,「迦納的婚禮」是難得的一樁。當時他與母親、門徒應邀去那參加婚禮,宴席進行到一半,卻有認識的侍從湊了過來,緊張跟瑪麗亞說酒不夠了,有著求救幫買之意。得知此事的耶穌氣定神閒,直接請侍從裝滿幾缸清水抬去大廳,結果管家試嚐之後立時神色一變,他跟新郎叨唸:「怎麼可以把好的酒擺後頭上啊,很不合禮數耶。」意味著清水已在不知不覺間轉換為佳釀,化作耶穌首次展現的神蹟,
由於有這樣的記述流傳下來,僅僅是個小城的「迦納」也砌起幾座與之應和的教堂,當由奇特日晷標記的巷弄穿進,途中望見的鐵門後,便有一座屬於東正教的「Church of St. George」,除了從牆外便可瞄見的特色圓頂,據說堂裡也有裝飾豐沛的壁繪與聖像屏,以焦點幾幅描繪了其間故事。而旅遊團穿進的,自然是鄰近屬於基督教的「迦納婚禮教堂」(Wedding Church at Cana)。古早前,這兒本是座猶太會堂,但在拜占庭時期被毀,不太知曉穆斯林統領之後是否就這麼一直荒遺,眼前這座倒是跟「天使報喜大教堂」類似,都為近代所新築。


儘管如此,年代早了些還是有差,它並沒有揚棄傳統故作創新,而是抓著新古典時期的尾巴,追求文藝復興的雅致清麗。淺黃石面泛著古意,頭頂帽冠的雙塔勻稱並立,中處相對較小的山牆以兩道凹弧拉展,與下方的幾道連拱形成主要紋路。被「天使報喜大教堂」拋捨的雕像在這兒有了地位,聖母在上,天使旁立,於中心龕室手持權杖與十字架寶珠的,自然是代表救世的耶穌了。




一反常態地,領隊沒有把大夥往殿裡帶,反而先從樓梯朝下走,看似不高的教堂居然在地底別有洞天,除了門窗參差的牆構,還有不少散亂的堆石,特意護圍的欄杆,表示這些都是古蹟。看來千百年來的地形變化實在大,不僅是「拿薩勒」,連舊時「迦納」的建築都沉降得如此深。走到最底,這兒的廳室展示了一個粗糙厚重的大石缸,雖無法驗證是否為耶穌施展過神蹟之物,年代至少不會有太多分差,只是..缸壁也太厚了吧,當年人的手藝這麼原始嗎?喝個酒還得大耗力氣搬來搬去。在懷疑中望了望,鄰近的圍籬尚有地勢更低的石砌殘餘隔間,不曉得曾為何種用途,感覺已是信徒認定的神蹟施展處,被擲入了許多蘊含禱語的鈔票銅板。




聽完領隊講古,從地窖爬了回來,總算能一覽教堂主殿的樣貌。一如外觀所見,設了位席的中廊由於側室的再次切割,顯得有點侷促,部分牆面透著砌石的粗獷,或許雜有千年前的殘遺也說不定。裝飾上則偏簡樸,廊頂直接留白,兩旁綴了幾幅小圖繪,仔細認了一下,是耶穌於「耶路薩冷」的「苦路十四站」,從背負十字架繪起,一路跌撞踉蹌,直至被釘後又復生。



往前走,中廊以十字形樣岔分,兩側小禮拜堂一邊繪著耶穌從十字架卸下之景,一邊是兩個人的對語,從我這淺薄的聖經資料庫裡,翻不出什麼對應的段落。而十字交會的拱頂,有午後天光的剔亮,柱拱間的繪綴選擇了素雅,將焦點讓予殿末的主祭壇。壇案乍看僅以白巾金紋妝點,其實埋藏了心思,不但桌側紋路以葡萄藤攀纏,往上疊層的階架還放了不少形似酒罈的罐體。既然如此,山簷壁龕下的主圖繪自然不可能離題了,可以望見在山林背襯的廣廳內,祝賀人客群集,還有少年僕從頂著酒罐。居中的耶穌與聖母對望相談,彷彿正說著:「別緊張,等會兒看我表演。」




聽說很多新人選擇在這充滿寓意的教堂舉行婚禮,週邊的一些商店也以之為名,販賣宛若受過加持的葡萄酒。可惜我們這團不是單身漢就是老夫老妻,不需要以酒香烘托的浪漫大餐,車子直接往東行駛,抵達位處「加利利海」邊的旅館。這地方雖名為海,實為淡水湖,旅館旁的花園理所當然借了景,不僅設了敞廊、涼亭、連拱頂下的溫水SPA池都落地窗環圍,讓人能隨時遠望水色。






此外,還有造型如彎月的躺椅,晚上若不想待在房間,可以就這麼在此晃盪著,等待天空映顯星子。在玩鬧中拍了幾張照,由於湖區才下過雨,天空一道彩虹自雲端傾落,儘管色彩淡淺,在夜幕即將覆降的這個時刻仍令人怔望。這在鼻息間盤旋的清新與心靈的瞬間開敞,也是種神蹟嗎?就當是吧,這可是「加利利海」,記印了耶穌曾經的話語與意念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