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過「天空島」的晚霞,回到民宿,老闆娘熱心跟我嘰哩咕嚕,還翻開臉書別人貼的照片給我看,原來昨晚出現極光了。這很令我訝異,沒聽說這裡也有啊,不過她信誓旦旦,且說這島本就機率不低,我就依其建議多作守候。結果,事實證明我與極光的緣份未至,真得等到N年之後的阿拉斯加或黃刀鎮,整個夜裡幾度開窗,一點可疑的綠光都沒,只能黯然去睡。
清早起床,跟老闆娘哀怨回報並告別,上車開始四日遊的最末行程。由於初兩天陰雨,司機已改走了今日重點「艾琳多南城堡」,我便緊盯他早上會如何規劃。本設想會開別的路線,怎知瞥著GPS軌跡,心只是益發涼,因為還是在來時的那條路上。搞什麼啊,如果是我排的話,昨天就完全獻給「天空島」了,今早再去看海豹,這樣便能補上第二天沒去的,從南路切回本島。
然報了團就是砧板上的魚,隨人擺佈宰烹,也不可能以我那不怎麼樣的英文跟司機抱怨建議。所以,一段車程後,我又跟「艾琳多南城堡」相會了,只是這回換了個碰面點。不得不說,原本行程那樣設計是真有其理,城堡上午正面順光,這時候去剛好,偏偏當天我們是下午到,就這麼撞上逆光,然後現在這角度是城堡背面,因此又悲劇了。只能嘆口氣,聊勝於無拍了小城堡藉橋拱拉伸的剪影。


上車後愣望著高地景色在窗外掠逝,一小時後司機的聲音讓我回了魂。看起來是到了個名為「Invermoriston」的地方。不太清楚這裡的賣點,只能傻傻跟大夥下車行走。是看溪谷嗎?我在羊腸小徑中朝旁瞥望,須臾,路邊冒出個多邊石砌尖頂建築。比對地圖,它被標為「Summer House」,可能是誰的避暑小屋吧。好奇走進,裡頭空空如也,不過從窗口外望的景色挺不錯,兩道橋拱在茂林間橫越,而溪川激湧,在錯疊岩塊間跌墜為瀑。有意思的是,這河灌入的地方正是名氣超響亮的「尼斯湖」。






可能是想不到更具亮點的地方了,即便不在行程表,司機就這麼順勢朝那開去,於南端的「奧古斯都堡」(Fort Augustus)讓我們自由覓食活動。猶記得第二天在「Neptune’s Staircase」快閃,僅瞄到運河水閘的一小段,這鎮的停車場附近竟也有類似設計,且剛好有船在通行。好奇盯了一陣,只覺得這過程好漫長啊,不僅要等水位,還要靠眾人牽拉過去,然後一格一格輪迴再輪迴。玩遊艇的人果真閒,不像我對時間斤斤計較。


長見識後往鬧區推進,放眼幾乎都是觀光取向的餐廳、咖啡館、紀念品店。本想找間用小蛋糕果腹,偏偏逛到尾端都沒看到感興趣的口味,就索性直接去傳說中的「尼斯湖」。鄰近不意外有遊輪服務,讓人驗證自身運氣,看能不能捕捉到水怪現身。但撇開是否為癡人說夢,航程景色據說滿普通,讀過的文章都說山水間沒啥變化,一趟來回昏昏欲睡。所以,我也不花這無妄錢了,況且司機給的時間雖優渥也沒長到能這樣玩。




循運河岸走到湖邊,這兒備了木桌椅,我也就舒惬坐下,掏出餅乾啃著,等水怪冒出來咬我。據說早在七世紀就有人被奇怪水獸襲擊了,二十世紀也不斷有誰看到類蛇頸龍的輪廓,甚至交出似模似樣的照片影片。結果我都把餅乾吃完了,人還毫髮無損,好失望啊。儘管如此,湖畔景致還是不錯的,靛藍水色因著朗日,映爍著波光,偶爾還有小鴨游來湊趣,重點是這區沒什麼遊客,相當幽靜,坐久了還真懶得動。




算了算時間,起身往集合點走,並特地換了方向,去看來時瞄到那被樹叢擋掩的龐大建築群。而當其全貌現顯,不禁令我感到驚訝,它用石砌塔樓併疊、山簷參差,再佐以雅致勾勒的拱窗列,恢弘地像座貴族城堡。
點進地圖查詢,原來還挺有來頭,本為對抗「詹姆士黨」的軍事堡壘,由於領軍的是「喬治二世」的三子「威廉·奧古斯都」,便因此得名,也是小鎮的起源。不過究竟有多少結構是早年之物,應也難辨了,因為在十九世紀便被改建為「奧古斯都堡修道院」,還附設了一所貴族男孩學校。
然風水輪流轉,或許當初主事者富甲一方,幾代之後要維持這等規模的建築就變成負擔,學校收了,僧侶散了,直到近年被集團併購才又復生。我環望週邊,有看到「Highland Club」的字牌,地圖也將它標上幾個大小旅館,修道院中庭出現大型西洋棋盤,頗是微妙。





端望過另一側的鐘樓、上頭的凸窗及雕像,我回到集合點,由於行程表有提到個建於十五世紀的「鄧凱爾德座堂」(Dunkeld Cathedral),這是第二天沒走到的,就趁機跟司機確認,好險他沒偷偷把這點抹掉,點頭後,也領著大夥老實開了過去。
座堂所屬的同名小鎮位處蘇格蘭北部鐵公路要衝,被譽為「通往高地的門戶」,甚至早在六世紀,便已有修道院。不過街景卻不似「奧古斯都堡」熱鬧,民宅居多,沒幾家商店。可能是繁華落盡,外加蘇格蘭拔除主教改行長老制,才導致座堂降階,繼而失修吧。「詹姆士黨」引發的戰爭也給了它重重一擊,據說城鎮大半被毀。
行入外環步道,它西半的中廊已成廢墟,險危建築般被鷹架撐著。這令我有點失落,畢竟期待中的是散揚荒遺美感的景致,持著堅毅風度的殘傷老者,就算窗櫺斑損,草苔侵攀,仍是訴著故事的身紋。躺在手術台,就不免失了味。





帶著嘆息走到西端,跟僅存大空框的立面花窗形成強烈對比,這兒有異常健全的鐘塔,難以確知是本就年紀輕,還是率先修完的進度。工程有可能只作最低限度的補強嗎?若刻意去還原,會否就成了過於嶄新的另棟建築?我站在北側窗列旁,盯望頂上簇密的鷹架。



揣想一陣無法得見的中廊內裡,走往完整的東端尾堂。感覺它倆應建於不同階段,雖都施以哥德尖拱窗與扶壁,配置卻能看出差異,並有著明顯拼合界線。而相對已成禁地的西端,東端仍在運作,一群盛裝男女站於堂前代表是有什麼活動。問了一下可否參觀,他說等會有婚禮,但現在沒關係,我就開心穿進了。


即便只是座堂末半,目前的它五臟俱全,長椅廣設,唱詩班退縮至東壁,圈圍著主壇。妝點就跟外表一樣,也偏簡樸,幾許牆側的飾柱假拱,跟大城的座堂無法比。不過若非宗教改革的反撲,由於壇下埋有將基督教傳入蘇格蘭的「聖高隆」遺骨,它也曾陳設豐沛。估計會有哥德風的繁鏤祭龕吧,不然也應有些聖像雕作,可惜目前能稍稍聚焦的,便僅末端的主花窗了。它下段呈現「聖高隆」的講道,上段以牧羊人們的仰望為題,頂頭天使攜著金光,繪出「伯利恆之星」的飛降。





而這幾分鐘的堂裡靜謐,就是高地四日遊的終止符了,上車後,司機便油門一踩,直接把大夥送往「愛丁堡」。於是當望著窗外丘林漸轉為街景,也不禁在回想中百感交集。該說是「蘇格蘭高地」跟「天空島」過譽嗎?又的確見到些讓我觸動的景色壯麗,那該歸咎司機沒認真帶嗎?天氣要這樣搞人,他也莫可奈何。
就當自己運氣不好吧,或許另個平行時空的我,穿入的是四天的晴日和煦,將我擁圍的,是在嶔崎山水映爍的色階朗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