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林肯座堂」其實也有登頂導覽,可惜時段晚,要看便會往後擠壓,偏偏下午已滿檔,所以只能再來個斷捨離。離開時特別改走主流的參訪路線,這邊的坡道陡多了,還有人邊爬邊喘氣,慶幸我來的時候是繞外環路。而不曉得是天雨的影響,抑或午後才是主戰場,沿途的商街相當冷清,若非典雅屋閣上有著各色招牌,應該會以為都只是民宅。




回旅館拖出行李,接續的目標是北方大城「約克」。坐車抵達時我犯了蠢,於月台掃望沒在空橋鄰近看到電梯,就以為這裡設施很差,在嘀咕中努力搬著重重行李上下樓梯。一邊承受或許帶著訕笑的視線,一邊很怕腳殘。後來才發現,電梯是藏在別處鑽地下的,可惡,台灣火車站的既定印象太深。
沒確認清楚再行動也是因為太匆忙,畢竟傍晚要直衝「愛丁堡」,得先解決行李寄存。根據事前的調查,車站外牆有一家,原以為兩側都有門,就不想拉著笨重行李繞大圈,哪知抄停車場過去,內側竟沒入口……嘆氣折回,瞄到一群制服男在抽菸,想地頭蛇應該清楚就順口問一下。「那是認領遺失行李的地方啊。」「還是你去外頭那間大旅館問問,付點錢應該可以。」他們七嘴八舌說。
聽完這些,我有點傻眼,本想就依建議去旅館碰運氣,出了車站又不甘心,便還是拐去原定那家,還彎腰低頭,怕被發現不聽話。結果…真的可以寄行李耶,那群制服男到底是混哪裡的?

搞定了行李,老城區就在車站外,有中世紀遺下的殘牆繞擁。外環馬路於一處牆拱切入城,也現出一道步階,爬了上去,收攬的景色挺迷人,磚石之色的古典樓閣相交錯,望窗煙囪豐富了稜線。遠處就是我的主目標了,「約克座堂」以三座高偉方塔雄峙著,誘人在怔望後,催急步伐朝其行去。




這段城牆能走的部分不多,沒多久便與橋相匯,跨過劃掠城心的命脈「烏茲河」。對岸的左側是附屬於「約克郡博物館」的花園,以希臘神殿門面張展的博物館裡,有考古、生物、天文、地質的展品,僅有一下午可花用的我,自然與這些無緣了,只能撥出些時間在園裡快繞一圈。






這區域原為「聖瑪麗修道院」,可追溯至十一世紀,曾富甲一方,然「亨利八世」的詔令更強勢,目前餘剩的,僅步道邊三三兩兩的凋零建築,及最裡附屬教堂的殘牆。儘管立面徒留下段,天篷喪佚,長牆只剩一,它仍顯著蝕傷的美感,尖拱勉力勾勒,讓背後的林樹綠意補上窗花。




盯著斑剝殘石感慨之際,一個印度人轉來,熱心幫我解決了打卡照。而當走繞過草坪石礎,將這些無頂牆閣以想像力補畫後,就得快馬加鞭行回正路了。




一如稍早於城牆所見,路兩側的房閣都揚散著舊時代韻味,拉著人把步伐放慢,教堂也密集,明明路尾便有座堂坐鎮,仍有幾間小的在周邊湊趣,以山牆鐘塔切併出不同變化。






在不斷分心間,我抵達了座堂廣場,然場邊大樹張展擋掩,我挪移了好一陣,只有手機勉強捕捉到立面全貌。拍完後仔細盯瞧,身為歐洲北部第二大的哥德教堂,門面自然形塑得巍峨,有炬塔增添其威,身紋亦精緻,以主花窗為心,副窗與龕室隨雙塔併疊,拱尖雕鏤令其攀滿華燦。



正門不免為彰顯刻工之處,主教持著教堂模型在頂端守望,環圈式門框花葉竄繞得繁複,小小格框裡,有伊甸園、亞伯拉罕獻祭、諾亞方舟鮮明上演。牆側過白的一尊雕像相當惹眼,辨了一下,為新添的「伊莉莎白二世」,或許數百年後,那些被刻意抹除的龕室空缺,便會如初始般,被填綴得絢麗。




我在廣場移動著腳步,捕捉西塔不同角度現顯的鋒銳,也略繞向北,看其側身以飛扶壁為引,帶出方正的中央塔,再由翼廊拉展為八角形的「修士議事堂」。抬望間不禁回抓著「坎特伯里座堂」畫面,畢竟英國曾切分為南北兩大教區,南方以其為首,北邊就是這棟了。而就算現今地位略次,在前者被鷹架毀容的景況下,好像也滿難論出個高下。





走了進去,中廊一如慣常,未顯過多雕琢,然既以高闊度在英國傲視群倫,輕易便能憑氣勢懾人,上了石色的木作拱頂高懸著,枝狀交匯的肋線朝深幽處無盡蔓生。這樣的規模自非一蹴可幾,七世紀時,便有座木教堂為「埃德溫國王」的洗禮提供場所。十一世紀隨著「征服者威廉」勢力到來,換替為石砌的諾曼式。目前的哥德樣貌則是十三世紀的成果,花了六十年才將中廊打造完成。




環望周邊,側牆倒是費工地皆施以尖拱框,當轉過身,還能在門牆瞥見奇特小人,他們雙手拿著圓盤像在打旗語,而根據說明牌,的確對應著英文字母。不過才比對幾許,目光便被上方的西花窗吸去。量體巨大的它乍看是以使徒聖者疊列,頂端葉脈窗櫺卻藏著巧思,在挑彎間勾繞成心,也因為這樣,被稱為「約克之心」。





瞥望著旁牆也滿精緻的花窗群朝堂內步去,廊下配置漸漸豐富起來,講道壇於側柱添生,花卉橙妍與桌巾旋紋將主壇雅致妝點。其背後是精雕的唱詩班隔屏,記印了「諾曼」到「蘭開斯特」的王室更迭,將「征服者威廉」至「亨利六世」一一列陳。若仔細盯瞧,鍍金龕尖裡尚藏了姿態各異的奏樂天使。






如此的繁麗由管風琴接棒,炫亮彩飾的管柱隨雕鏤框邊挑飛,拉著人視線向高處仰抬,直至頂部的緻密肋線交錯。這兒是中央塔之下,空間自然更加竄升,據說能擺進一座「比薩斜塔」。考量難度,它也是最晚施工的,但還是在十五世紀因地基不夠堅實,於暴風雨坍塌,如何護穩目前這座仍是至今的課題,祈禱能長長久久啊。


隔屏入口誘著我朝唱詩班席推進,但還是決定先解決兩翼廊。南端頂上的圓花窗有紅白玫瑰環綴,顯然是象徵「蘭開斯特」和「約克」王族的合併。相連的天篷異常新,是因為近代曾被閃電引發火災而重砌,故此,肋線交會處替上了幾個現代元素的飾綴,據說明板,都是小朋友們的設計。




廊的西側設了禮拜堂,東側則填了不少華蓋繁綴的棺塚,然這間跟「坎特伯里座堂」一樣混,都沒賣導覽書,便也只能當藝品望過,轉往北翼了。





若沒做功課,可能會很快把北翼花窗略過吧,畢竟它雖以五道豎窗縱劃了整牆面,卻只是細碎拼貼的花卉圖騰,色澤也灰暗。但被稱為「五姊妹」的它可是十三世紀的老奶奶,望過這兒近千年的離合悲歡。也因為這麼珍貴,當第一次世界大戰齊柏林飛艇來襲,它被慎重拆下護藏,二戰時也是,如今,它亦被用來追悼在兩次大戰陣亡的婦女。



這兒兩側除了小禮拜堂跟墓塚,又多設了個木色天文鐘,以造型奇特的天使群鑲綴,讀了說明,原來是獻給二戰「約克」周邊的空軍,還在心處勾出俯瞰視角的環牆、長河與座堂。鄰近尚有個報時鐘,每十五分,上頭兩人就會敲一下鐵條。此外也放了圖板,記述大門外「伊莉莎白二世」雕像的製作過程。





既已走至此,便順道去看接在這端的「修士議事堂」。它的年歲同樣古老,曾是十三世紀「愛德華一世」的議會所在。前幾天所見的同類建物,尖頂都由中心柱支撐,這兒靠巧妙工法不需仰賴,還特別放了小模型,木條的穿插頗為複雜。
因此而形構的穹頂開綻如花,蕾心以葉紋纏勾得斑斕,並使星瓣在散射後,落墜為繽紛花窗。這些花窗皆繪了聖經故事,繁多得讓人放棄辨析。窗下亦華麗,弧緣隨雕葉轉為龕尖,懸綴獸首人面,當盯瞧著便不覺莞爾。






解決了教堂前區,便能朝唱詩班席推進了。這地方曾毀於十九世紀,當時有個「馬丁」不知是心懷怨憤還是精神失常,趁白天混入躲至晚上,還挑最華美的唱詩班席縱火,幾百年的飾刻就這麼成了煙灰。即便如此,當從諸王列伴的屏門步入,浴火重生的它在東花窗的背襯下,依舊堂皇。拱框於底板連綴,綴金龕尖於高處環圍,到兩端再次挑升。那照理是大主教座席,有兩個便挺費疑猜,且除了細部變化可說是孿生,難道護板多邊的為講道壇?




另個困惑點是,從這方向望去,管風琴柱群居然微微偏離門軸線,在此講究對稱的空間滿反常。但丟開疑惑,其中的雕鏤細節仍惹人盯望,相形之下,祭壇便顯得素簡了,雖亦以尖拱在隔屏拼組出不同紋樣,目光駐留的時間便少了些,況且一邊還有掃興的維修鷹架。



待了一陣,出來循環道順時針逛,牆邊很明顯成了碑塚的熱門地,能見主教在簾下慵懶撐躺、家族朝東跪禱,為這哥德教堂添了不少巴洛克元素。北廊末獻給「聖史蒂芬」,花窗將他繪入耶穌受難之景,也順帶記錄其生平。花窗下的祭龕頗精緻,以士兵、群眾、使徒豐沛了十字架豎立的場面,點金的雕鏤框邊也令其多了份華貴。





不過當走至最東端的「聖母禮拜堂」,那兒的祭龕又更炫眼了,它以三賢者來朝為題,不僅刻工立體,背景和衣紋也鉅細靡遺,還於勾框環綴諸多天使。上頭的東花窗為教堂另個重點,是英國最大的中世紀彩窗。它製於十五世紀,樣式也有所差異,「五姊妹」為早期哥德的簡樸,「約克之心」進入裝飾哥德,它則彰顯了垂直哥德,連尖頂窗櫺都縱向切劃。鄰近很貼心附上解說圖板,看來時空跨度相當大,上段由創世紀帶往舊約情節,下段由使徒約翰切入啟示錄,羔羊揭開七印、天使吹響七號角,而各樣災罰之後,是基督的再臨與審判。






至於南廊末的「諸聖禮拜堂」,它目前是個大型手術場,因著隔牆高處的一排古老人物花窗。為盡量遮掩鷹架,大大的複製圖板被豎立起來,搭配解說文字,表達各窗都在分批檢修,畢竟承覆了數百年的沉痾汙染,得清理補強,並添上現代保護玻璃。窺望進去,主窗有福音約翰、使徒西蒙與懺悔者愛德華,壇上沒像北廊末那樣置有別緻祭龕,因此反倒讓牆邊的各碑塚奪去目光。




瞥著雕刻家藉之揚灑的手藝,看類似概念以不同流派的施作,另區看板提醒了我尾堂翼廊的存在。它們翼展不長,可說只是迴廊中特別挑高的存在,卻因此擁有版面加長的花窗。對面北處描繪的是曾當過約克主教的「聖威廉」,南處為七世紀在北英格蘭傳教的「聖卡斯伯特」,儘管沒聽過,從看板文字跟花窗放大圖,好像也曾引發過神蹟。
之後翻網路,發現納入這兩窗在當時頗有心機,畢竟像「坎特伯里座堂」、「林肯座堂」都因擁有招牌聖人,順勢撈了不少捐奉。不過事與願違,這心機最後成效不大,果真爆紅跟爆富這事各時代都一樣,得天時地利人和啊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