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「瓜納華托」的「糧倉博物館」往回走，途中有間故居美術館「Diego Rivera’s House Museum」，其主人是墨西哥的名畫家，曾在首都「國家宮」牆壁揮灑，頭像還被放在五百元紙鈔。不過超肥的他其實是個渣男，當導遊講完他與「芙烈達·卡蘿」的故事，大家都紛紛表達憤怒跟唾棄，差點就要對雕像吐口水。
再過去就是「瓜納華托大學」了，在山丘眺望便已顯巨大的它，近看更展威儀。且它也不是徒具量體，頂簷如浪，小飾塔頻繁挑飛，列窗隨層變換著模樣，西側還舖設了大廣階，直指以飾框妝點的禮堂立面。然這設計雖彰顯了氣勢，超過百階根本在整學生，也令厭爬的我看了就腿發痠。在大夥齊同中了定身咒的景況下，只有老師興奮跑上去摸了門，似乎是因導遊說摸了會All pass之類。但話說回來，「老師你還需要考試嗎？」
笑鬧過，不免又與「瓜納華托聖母聖殿」再相會，城市巡禮也一圈繞完，回到稍早從纜車出來的地方，這次導遊終於給了大家時間在附近拍拍照。由於是觀光客必經之處，這以「聯合花園」（Jardín Unión）為中心的商圈相當熱鬧，有些團員直接被攤位吸去，我的視線則很自然落於「聖雅各教堂」（Iglesia de San Diego）。
其立面明顯又是「Churrigueresque」風格的展演，以瓣緣門拱為心，左右有經典的倒錐形飾柱「Estipite」，再往旁的龕室似捲蕨亦如浪花。這之間可見眾多人像，或綴於柱尾、或藏在藤葉、或於花芯探首、或在龕室守望。立面上段尚有螺旋底座支起的人像柱，身軀纏帶交錯。
從資料看，其前身毀於一場洪水，如今的樣貌是十八世紀的重建，內裡則在百年後以新古典改裝，相比稍早看過的兩間較無亮點，不曉得在改裝前，是否也如立面一般繁麗。不過它現在也失去宗教用途了，而是間傳承文化的博物館，或許偶爾才會有訪客進去，與它聊聊過往。
盯瞧過細節，又換個角度，觀察後方的巨大拱頂，接續我走向隔壁的「華瑞茲劇院」。早年這兒是聖方濟各會的修道院，於十九世紀拆除。劇院名字所指的「貝尼托·華瑞茲」當過長達五任的總統，任內壓制天主教勢力、驅逐歐洲聯軍干涉，不僅成功抵抗「拿破崙三世」的侵略，還處死其扶植的「墨西哥皇帝馬克西米利安一世」。
既以此人名之，外觀自不可能敷衍，門廊頂有八位謬思女神各展姿態，飾帶花串間有代表喜劇悲劇的面具。與其鄰居相比，雖僅是新古典的山簷高柱組合，卻不會令人感到無趣，或許這就是設計師功力所在吧。我從踞坐雄獅望至典雅燈列，看它們與門柱、謬思營造的參天氣勢，又上了階台往內窺看。根據網路圖片，表演廳以摩爾人風格打造，有層層不同的拼貼圖騰，如繁花開綻。然要見識此等繽紛，自然得先繳出門票錢和時間，現刻的我僅能瀏覽門窗的花瓣式樣、陽臺的鐵籬挑捲。
集合後我們又搭纜車登上瞭望台，黃昏時刻遊客明顯更多，還有持著鐮刀的死神亂入。我找了地方坐下，漸漸能體會眼前這景的迷人之處，下午覺其過亂，色彩衝突，此刻在夕陽的溫黃撫觸下，就像罩了濾鏡，驕矜的遞出友善，突兀的被柔化。怔望片刻後，也不禁尋覓稍早的步跡，由近處的劇院與「聖雅各教堂」、劃至中央的「聖母聖殿」。「接吻巷」不太可能辨得出，倒是在視野的最左邊，找到那曾被血腥侵污的斑駁糧倉。
視線掃回大學，帶著暖意的暉光已暗去，放任夜的暗青一點一點滲染。於是當望著、等待著，原本滿山谷的斑斕轉為燈點如螢。主街則成了一條長龍，「聖母聖殿」跟「耶穌會聖殿」是騎乘於上的雙王，拱頂冠冕泛著光暈。可惜沒辦法待到天更黑啊，那可能的幻變只能留予夢裡編想。
回旅館，起床後迎來的是幾乎空轉的一天，因為回「墨西哥城」得整整一下午，白天又沒安排行程，美其名自由活動，但城區主景都看過了啊，還能幹嘛？即便如此，若窩在旅館更浪費生命跟假期，吃完早餐就趕緊找伴湊四人小團了，畢竟旅館不在市區，得叫車，似乎還被櫃檯抽成，相較回程改用的Uber，居然貴二十。
隨車駛往市區，並在接近時鑽入隧道，這就是此城的另個特色了，蛛網般的地底公路。它導因於「瓜納華托」的丘谷地形，房子都蓋得擁擠了，哪可能再拓寬馬路，於是當地人便朝別方向動腦筋。早年「瓜納華托河」劃掠，不時氾濫，屋往高處建之餘，也在地下挖掘疏水道。而當水壩建起，河川改道，它們就空置了，剛好能改裝成公路，順勢保存古城風華。昨天在市區逛時，便常看到車子從地下冒出，不過據說下面收不到網路跟GPS訊號，不少人搭巴士下車後，找不到路出來，被迫參加迷宮大挑戰。計程車司機當然是腦中內建地圖了，很順利領著我們重見天日。
重遊城區，我的目標仍是老教堂，但其餘三女明顯對逛街更有興趣，便只能跟著在昨天匆匆穿過的「伊達爾戈市場」下車，然後暫時分道揚鑣。其門外剛好是「伯利恆聖殿」（Parroquia y Templo de Belén），不對稱立面望來古舊，雙塔有建的那座僅為半截，完全沒收尾。門區應是想採「Churrigueresque」風格，可惜或也因限於資金，只能意思意思，雖有節理多變的飾柱，缺乏密綴就少了一味。
沒想到當走了進去，裏頭竟滿亮眼，肋拱飾帶切出的框格裡，都填入散點徽印的不同色塊。但彩度有刻意壓低，赭紅、米黃、淡綠，僅在天篷嵌以亮藍的跳色。行至主祭壇，在這被巴洛克跟新古典主宰的城市裡，它很稀有地納入哥德元素，龕頂有蕾絲般的勾勒，再以尖塔挑飛，下段的長弧框內則攀滿花卉。而這並非妝點的全部，於聖母的守望下，祭龕將「馬槽降生」實體化，且因著聖誕節又佈置得更加繽紛，三賢者已來朝，並多補了一個耶穌娃娃。
望向左右，兩側壇是同風格的簡化版，奉著「基督聖心」跟「瓜達露佩聖母」。當隨著拍攝，將視線挪往上，主穹頂再次令我驚訝，金色紋帶在中心似花蕾盛放，也如日芒綻射，之間有很細膩的葉藤纏綴，框格裡亦以繁複圖騰堆疊，鑲入天使飛臨。
有了這意外的收穫，便不由得再依循地圖，朝另間不太遠的「聖洛克聖殿」（Templo De San Roque）穿去。經過昨天舊書市集所在的「改革花園」，在另個廣場「Plaza de San Fernando」往北拐，可能是聖誕夜慶祝完在補眠，街區顯得清靜，昨天隨處可見的陸客也尚未攻來，週邊的餐廳員工都懶洋洋拖著腳步，偶爾撥掃落葉。
抵達了「聖洛克聖殿」，其主門面在整修，階籬鎖著不給過去，側門也不起眼，僅簡單的框邊鑲綴，一座不知是誰的雕像在牆邊坐望。好在堂裡沒跟外頭一樣貧乏，雖及不上才看過的「伯利恆聖殿」，帶紋邊的素雅牆面也是有徽印點綴，再掛上一幅幅彩繪。小祭壇各色各樣，流曲聖像框、玻璃櫃罩覆的聖母，還有很可憐的逼真耶穌，一邊頸部被綁了繩，另邊扛著十字架已摔倒在地。
主祭壇看來選擇了新古典路線，金色花串在白皙壇壁勾勒著，彰顯聖母聖潔。再往兩翼望，左副壇獻給了「基督聖心」，右壇則成了謎，因為那兒佈置了聖誕場景，像是要仿擬星光落降，白綾遮擋了龕室，從高處拉至馬槽中的搖籃。
都看過後，略略感受那淡雅中的和寧，我出來繞至大門前廣場。這兒有十字架標記曾經的墓地，正向望去，剛好能讓立面的簡約堆疊不那麼單調。另一側則是架高的鐵製階台，可能是為聖誕表演活動而設。
不過後來查了資料，廣場也是「Entremeses Cervantinos」的主會場。那是由《唐吉訶德》作者「米格爾·德·塞凡提斯」所著的八齣短劇，當年由導演「Enrique Ruelas」帶起風潮後，就這麼衍生為「國際塞萬提斯藝術節」。二十天左右的慶節裡，大大小小的戲劇、音樂會在城市場館上演，包括我昨天經過的糧倉外大廣場、大學長階、以及「華瑞茲劇院」。而教堂側門那雕像，其實就是「Enrique Ruelas」。
收集了這兩間，鄰近似乎沒其他較具規模的教堂，就拐去了「接吻巷」。一如預想，巷內跟昨天的人山人海大相逕庭，得以讓我捕捉清爽的畫面。其他三個女生剛好也在此，請她們幫拍後，便一起往「瓜納華托聖母聖殿」方向走。
主街在鄰近「聖母聖殿」的這段相對開闊，能見古典建築接併。當中的一棟山簷窗台成列，花葉飾帶連綿，曲弧頂額的柱頭化為天使，展顯鷹咬蛇的圖徽。不由得詢問了網路，原來其前身是「聖克萊門特侯爵」的豪宅，被政府接收後改建為「瓜納華托州」的行政、立法、司法總部。但可能不敷使用又遷走了吧，目前的它轉型為「權力宮博物館」（Museo Palacio de los Poderes），看網路圖片，一進去便有頗具氣勢的大階廳，還有間添附華蓋寶座的議會長廳。隔壁的「Museo Conde Rul」也滿有意思，會輪替著不同主題的藝術展覽。偏偏我撞上了週一公休，兩間都門扉緊閉。
「沒關係，還有聖母聖殿可以複習。」我這麼想著，畢竟昨天是等餐空檔看的，太過匆忙。哪知當懷著期待，望著聖殿輪廓漸趨峻偉，它居然沒開，難道神職人員今日補假嗎？錯愕之際，只能勸自己往好處想，至少昨天有進去看過。而相對這間的偷懶，北邊「耶穌會聖殿」就精實多了，大門開敞，歡迎我入內重遊。
逛了一圈出來，商家也陸續睡醒，包括一間昨天讓我停下步伐的藝品店。當時被櫃架上的幾位骷髏女吸住目光，這回近距細看更覺精緻。她們穿著暗紅寶藍的晚禮服，衣紋金爍，從帽髮到裙襬都鑲綴繁花或彩蝶。可惜超貴啊，而且顯然很脆弱，帶回家應該哪裡就斷了吧。
捏熄敗家的慾望，晃至大家約好的「華瑞茲劇院」，這兒已有穿著宮廷衣裝的工作人員在拉客了，找了其中一位幫拍，他也熟門熟路，指了個公園前被標記的點，交出的成果的確令人滿意。至於隔壁的「聖地牙哥教堂」，表訂有開，但可能也放假了，只能加減在外繞望。而當四人叫車回到旅館集合，便開始駛往「墨西哥城」的漫長之路。
這麼長的距離不可能全困在車裡，於是就在休息站獲得了放風時間，順便填充已空的肚子。導遊推薦了一間，結果當隨隊過去，望見的品項都是羊肉，只好又飄出來，去另家類似Subway的三明治店報到。其中一個櫃台小姐滿聰慧，雞同鴨講後就掏出手機翻譯跟我對談，見我配料亂選，還提醒其中兩格超辣。餐點方面，本來我是點豬肉，哪知被搶光了，變成是夾鮪魚罐頭，但搭上生菜跟醬料，吃起來竟比預期好。
至於抵達「墨西哥城」後，就乏善可陳了，沒什麼加碼的夜遊，而是被帶去超級市場。女生們樂翻天，我只拎了一袋包裝滿美的咖啡打算送某人，接著就是一罐含龍舌蘭酒的巧克力，據說是熱銷款，看其他人購物籃都裝得滿滿，頓覺自己戰力好弱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