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「特奧蒂瓦坎」搭車回到巴士北站,由於離日落還有些時間,就轉地鐵拐去「La Villa y Basílica」,拜訪以「瓜達露佩聖母聖殿」(Basilica of Santa María de Guadalupe)為首的教堂群。
它是相當知名的聖母朝聖地,每年約有兩千萬朝聖者到訪,尤其是十二月十二日的慶節,會有數百萬人同時湧入。同性質的在葡萄牙「法蒂瑪」、法國「露德」雖也有,人數仍差一大截。
其起源很神奇,據說是十六世紀時,農夫「Juan Diego」在這邊的山丘「Tepeyac」見到女子幻象,她自稱是瑪麗亞,希望有人幫建教堂作紀念。猜想會有人聽到這裡就不相信了,畢竟就算真是聖母顯靈,以其人設,應仍惦念著兒子基督,而非要信徒紀念自己吧。但同樣的女子出現了四次,且最後一次不僅治癒了「Juan Diego」叔叔的病,還將花插在他斗篷。而當「Juan Diego」在主教面前攤開斗篷,隨著鮮花傾瀉,斗篷竟浮現了聖母像。
「瓜達露佩聖母聖殿」主奉的就是這幅聖像了,儘管至今還沒找到正式的文史佐證,都是傳說的輾轉流傳,仍無損信仰熱度,這丘區因之而建的教堂無數,光我踏足的大廣場,視野所及就有四座。最右邊是「嘉布遣修女聖殿」「Parish Church of Saint Mary of Guadalupe “Capucins”」,為方濟會的分支。由於以側向示人,中央拱冠靠近立面便顯得醒目,往下是簷線的折曲,藉淺浮刻增添紋路。





相對這樣的新古典路線,其鄰居「Expiatory Temple to Christ The King」擁抱了巴洛克,四角高擎著飾柱眾多的鐘塔,黃藍拼磚貼附在塔冠,也亮澤了中央拱帽,波弧山牆下則嵌了敘事雕板,刻描顯靈當下的場景,與旁側的使徒像、繁雕柱頭飾帶,點出這棟被寄予的尊貴。






也的確,雖以基督為名,它可是上一代的「瓜達露佩聖母聖殿」,長久以來聖母像都奉置於此,內部裝飾不免拉高規格。它曾因隔鄰的砌建而受損,重修時,堂裡便隨潮流改走了新古典。大理石主壇支起青銅拱頂,掛懸基督聖像,各拱頂的拱肩有諸先知俯望。壁面幾幅大型掛畫是其亮點,記述了聖母像現世後的事蹟,包括原住民的皈依、梵諦岡教宗幫其加冕。往內拐個彎,尚有「聖體聖事禮拜堂」,墨色精雕的唱詩班席於兩側列陳,金色龕室聚焦著銀亮的聖體櫃。哪曉得當抱懷期待,走到門口,它居然沒開。怪哉,表定是八點關啊。疑惑中剛好有人從裡推門走出,我便問了他。
「是啊,今天沒開,你可以明天來。」他笑笑如此說,彷彿拜訪教堂就跟串門子一樣簡單,但我可是個行程滿檔的人,明天早早就要搭車去「普埃布拉」,後天行程也排得很擠,唉。

嘆氣後轉個角度,廣場最左像個巨大飛碟的就是主角「瓜達露佩聖母聖殿」。它相當年輕,才約莫五十歲,既是現代之作不免力求創新,碟狀外觀仿擬的是古代收置法櫃的聖幕帳篷,主壇所在如帳頂拉高,大門以十字架標記。環圍花窗不再描繪聖經章節,僅以立體長條色塊拼組斑斕。之所以會有這間,是因舊堂仍存在著重修也解決不了的結構問題,二十世紀又有反宗教的激進分子在壇前引爆炸彈,雖然十字架幫聖母像擋了劫,免不了令舊堂傷上加傷,就索性蓋棟更大更新的,以容納數量越來越誇張的朝聖客。





好奇穿門而入,裏頭正在進行彌撒,扇形座席信徒滿滿,後頭還站了一堆探頭探腦兼自拍的觀光客。主壇區也相當開闊,簡單飾以十字架的方柱高高撐起帳頂,令講道牧師顯得渺小且形單影隻。努力盯著牧師身後,奉在那的便是名聞遐邇的「瓜達露佩聖母像」,然在這遙長距離下,僅能看個隱隱約約,因此沒幾秒就把視線轉往天篷了。




在那兒高掛的懸燈群相當特別,以六角柱形樣拼組,帶出兩段不規則拋弧,網狀溫黃光源如複眼,組合一起又有點像蜂巢。不太知曉其創作寓意,但既用在教堂,應有更適切的指涉吧。即便推敲不出解答,這樣的藝術感自帶幻力,且隨著角度挪移,都將主壇勾勒出不同風景。我盯望了許久,才終於回了神。




離開聖殿,經過「若望保祿二世」雕像,我按照預想,朝位處「Tepeyac」山丘的「Capilla del Cerrito」走,它的砌建顯然是為了更貼近顯靈之地,量體雖不大,看資料,中廊亦飾滿了精湛壁畫,描繪聖像引發的各種奇蹟,除此之外,堂外還有看台,適合在這日落之際,居高欣賞城區的光影轉換。哪曉得才走到步道入口,警衛就把鐵門無情關上,很令我傻眼。疑惑地查了開放時間,呃,還真的僅開到六點。只能說被望台那堆捨不得下山的人誤導了,以為就是設計給人看晚霞跟夜景,會開到頗晚。也罷,走了一天腳痠死了,要爬上去其實也很懶。

步道口的石壁配合傳說,擺了斗篷現顯聖像的造景。瞥過後循著舊堂西側往回走,這側其實有間博物館,收藏了近四千件「新西班牙」時期的文物,包括繪畫、雕塑、珠寶、金銀製品。但這時間理所當然關門了,僅有西立面供人賞望。其佈局跟南邊正門差不多,飾柱、雕板,中央那幅亦以聖母像為題,可惜我功力不夠,辨不出故事走到了哪段。



而當如此轉繞了一圈,晚霞已燒灼得火艷,雲層厚重之處似與灰煙相蒸騰,淡緲部分則泛著輝光。粉紅的天空因此顯得夢幻,像被誰隨興沾了些金橙推抹著,然後任其暈散。



拍攝一陣,我再次走進聖殿,彌撒仍持續著,不曉得會講到何時。好想近距離看看傳說中的聖母像啊,可能祈望被接收到了,在外圍隨意亂逛的我,瞄到鑽入主祭壇下的步道,好奇穿進,步道在中段揭了頂,上頭居然就是聖母像。這設計太用心了,而且還有四排履帶,讓聖像下面不會塞滿人。不過現在信徒們都在上頭,空空的履帶就只有我跟幾個有緣人,被強迫送走,又從牆後繞一圈回來繼續看。
被裱入金銀框的聖母閉著眼、微側首,藍袍罩著粉紅衣裙,在天使承托中泛著略帶焰色的光暈。若非知曉傳說,根本不會察覺本是在斗篷上。據說曾用紅外線將其掃描,卻沒驗出什麼能駁斥傳說的資訊,只說若真是哪位畫家的手筆,功力應該很強,因為完全沒有打過草稿的痕跡。壁龕部分由於位處現代教堂,不太可能走精雕龐然路線,就僅是依附在大十字架旁,諸多浮凸金色塊體繞圍,頂部為當年教宗幫其加冕時製作的王冠。


聖像屏背後的房間設了賣店,擺物數量相當驚人,聖像被以各種手法轉印化形,吊飾、立體小雕像、不同尺寸畫框的聖母掛了滿牆。本想以其商品數量跟空間,應有介紹書或其餘別緻紀念品,怎料逛了一圈,竟就單純只賣聖母像,宗教帶來的狂熱真是匪夷所思。


出來後的天色已被覆上一層墨黑,教堂帳頂被投光炫亮著,而環圍花窗因室內的點燈,反倒比晝時更加繽紛。在瞥看間慢慢行至地鐵站,搭了一段回到市中心的「憲法廣場」。這邊的站點還滿用心,擺了三座大模型,前兩座能見主教座堂的輪廓,一者記印廣場1900年時的林樹扶疏,另者為1824年以圓形圖騰圈圍著「卡洛斯四世」騎馬像。第三座則將時光逆推至西班牙人到來前,有以「大神廟」為首的諸塔散點。





出站後朝主教座堂走,其正面在夜裡依舊悲情,鷹架看起像蜘蛛吐絲,幸好還有同伴「大都會聖幕教堂」撐住場面。再次欣賞它的立面雕繪從南拐至東,窺望退縮在小花園之後的座堂東翼,鄰近是昨天才拜訪過的「大神廟」遺跡。本想在外圍繞繞,補足當時沒看到的,但這兒打光不足,細節都隱在夜色裡徒留哀淒,盯幾眼便決定放棄,畢竟一整天只在坐巴士時塞了餅乾,正在抗議的腸胃不斷催我去覓食。






朝西而行,不太清楚是要連續狂歡數日,還是提前慶祝跨年,「憲法廣場」舞台已有節目,相當吵,人潮也擠得水洩不通,好在我是逆向,也能走外圍。相機景框自然避開了那些雜擾,只印留周邊樓閣亮起的霓虹花綻。如此穿入鄰近商街,喧鬧聲終於小了點,隨意瞥望間,一家「貢茶」令我眼睛一亮,喉舌間隨即竄上一股想念的奶茶味。盯著看板幾秒,幾乎就要手滑了,好在理智還有拼命吶喊:「這時喝肯定失眠,明天行程是想毀掉喔。」


捏熄慾望,走進就在附近的義大利餐廳「Nonsolo」,其店裡光色偏昏黃,感覺更像間酒吧。會想來,是因為它有很多素食選項,且菜色新奇。將菜單來回掃讀,最後選了「Ricotta and spinach cannelloni in Tempura」,它將菠菜、乳酪、醬料包在麵皮裡炸過,再微微焗烤,上桌後很對我的味。本還要點用檸檬醬料理的花椰菜,被店員勸阻,說這樣會太多。也的確,即便入店時餓得想點滿桌,小鳥胃的我吃完這「義式天婦羅」,就舉白旗了。

搭地鐵回旅館的路上,順道去了昨天導遊帶過的「磁磚宮」。那時匆匆一瞥,這回可以樓上樓下都逛逛,看些細節,感受氣氛的變換。而當拍攝過一處天篷的設計、拱門雕框上的裸裎男女壁繪,看了門板文字,才發現它通往廁所啊,是代表這間錢已賺太多?





見識後,過馬路來到後天才會進去的「藝術宮」,地鐵站就在它後頭,其門面相比教堂那邊,算有打光了,拱頂橙黃與窗廊透出的青藍形成對比反差。望了望宮前的天馬展翼騰躍、駕乘少年的姿態昂揚,我在闃暗的公園中緩緩行走,既已將今天行程收了工,心思便不免推往明日。預定的目標是兩小時車程外的「普埃布拉」,要串的景點與交通難度又往上一階,但再怎麼對可能的變數憂慮,也無從著力,只能祈禱。


